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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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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叫你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孤兒寡母!”

這話一出,頓時驚得徐春花腦子都木了,“你敢!?”

然而她這一聲,已經完全沒了之前罵李來娣時的勇氣,只拼著一口色厲內荏的氣,怒目瞪著馮秀萍。

馮秀萍緩緩走近,每走近一步,徐春花就驚得後退一步。

不多時,她就退回了院子裏,跟兒子一起,站到了李來娣的身後。

馮秀萍又疼又怒地看著李來娣臉上血糊糊一片,以及米紅軍高高腫起的嘴角:“虧你也是當外婆當媽的,也真下得去手!”

馮秀萍把人往門外一推,緊著叫大兒媳婦:“秋菊,帶著來娣跟孩子們家裏去處理傷口,這裏我來解決!”

門外圍觀的人這才看清李來娣一家的情形,傷的傷,嚇的嚇傻了,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

徐春花嚇得語無倫次:“馮、馮秀萍你別亂來!你,你有本事別關門,當著大家夥的面把話說清楚!”

馮秀萍卻是沒理她,而是第一時間轉向二兒媳:“來娣,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還要像以前那般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嗎?”

她剛才是真的氣到了,在人群裏聽到這老婆子竟然是一副完全不顧女兒死活的瞎胡鬧,要不是顧忌著二兒媳,她剛才那兩扁擔就絕不是那麽輕松,而是要把把人的腿都打斷!

是以這會兒才會有這麽一問。

李來娣緊緊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馮秀萍心裏一軟,正要說“算了,不逼你”,哪知這時李來娣卻是猛地擡頭:“媽,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媽!”

馮秀萍心裏大震,楞了片刻,然後安慰地一拍二兒媳肩膀:“好,媽知道了,媽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婆媳倆說完這沒頭沒腦的一出,李來娣扭頭就跟著大嫂出去了。

身後的徐春花卻是心裏大震,緊著又罵:“李來娣!你個不要臉的!這是真要不認爹娘了嗎?你個不孝的,信不信你出門就會被摔……”

一個“死”字還沒罵出口,臉上就“咣!”地一聲,被人重重扇了一個巴掌。

馮秀萍按著微微有些發麻的手掌,笑得殊無溫度:“徐春花,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一個勁兒在這兒罵我兒媳婦。”

徐春花被她這一巴掌甩得腦瓜子嗡嗡的,左邊臉頰頓時高高腫起發亮,頓時痛得忘了叫囂。

大家就又聽馮秀萍不緊不慢道:“來來,我也不欺你。我們出來到門外……”

說著,她手一伸,就一手一個把徐春花母子兩跟拎小雞崽子一樣摜到門外地上:“我們今兒就當著大家夥的面,把咱們兩家這些年的恩怨,一一掰扯清楚,免得日後再有人罵我那好兒媳,好人不該背上罵名。”

說到這裏,她一頓,又慢悠悠道:“同樣的,惡人也不該逍遙欺負好人。”

大家被她這一口一個“好人惡人”繞口令一樣繞得腦袋發暈,但卻是有一點搞明白了——似乎當初兩家結親還內有隱情?

徐春花抖著腿,還想開口,哪知她嘴巴剛一動,馮秀萍反手就是一扁擔抽在一旁李寶來的腿上,頓時抽得李寶來“嗷”的一聲跪了下去。

人高馬大的一個青壯年,被馮秀萍一個半老太太抽得一動不敢動,只敢趴在地上哀嚎不止,喊著徐春花救命。

徐春花一看寶貝兒子挨打,頓時什麽尖酸惡毒的話都忘了,緊著撲上去抱住兒子就喊:“寶來啊寶來你沒事吧?”

然後又擡頭怒瞪馮秀萍:“馮秀萍你有什麽事就沖我來,打我兒子算什麽事?!”

馮秀萍“嗤嗤”一笑,滿臉譏諷:“好叫你知道,你不教育兒子,自有人幫你教育!”

然後她面色一正,擡頭看向大家夥:“大家想必還不知道,當年來娣嫁來我們家,其實是她媽同意了的吧?”

徐春花:“馮秀萍你不要胡說!你信不信我去公社舉報你兒子夥同那李三在省城投機倒把!”

馮秀萍頭也沒擡,反手又是一扁擔“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剛爬起來的李寶來脊背上:“徐春花你再敢滿嘴噴糞,信不信你說一個字我揍一下,今天我不把你這混賬兒子打死我馮秀萍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徐春花:“!”

媽的這惡婆娘太不講理了!

她只管惡狠狠瞪著馮秀萍,卻忘了自己剛才在對方沒來之前,豈不是比她更不講理?

不過不管怎麽樣,她好歹是閉了嘴,不敢再隨意插嘴。

馮秀萍鎮住她,然後回手就是一把把李寶來拎到眾人跟前。頓時嚇得後者抱頭慘嚎:“嗷!我錯了!我錯了!求求馮嬸兒您別打了,疼疼疼!”

馮秀萍被他這一副慫樣氣得一樂,頓了下,然後道:“十年前,你把自己幹了啥缺德事兒,一一給大家夥說出來!”

李寶來:“十……十年前?”

十年前正是李來娣突然拎著包袱自己來到米家的時候,眾人一聽,頓時眼睛一亮,緊緊盯著面前一家人——

“莫不是真有隱情?”

“對啊,就說來娣這些年在咱村裏人緣又好,性格也好,哪會是那種隨便跟人跑的野姑娘,怎麽十年前就突然那麽大膽了?”

“對啊對啊,快說快說……”

眾人議論紛紛,李寶來卻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死活不肯開口。

馮秀萍也不說話,只把扁擔冷冷地一豎,頓時就嚇得後者眼睛一閉,抱著腦袋一疊聲地道:“說說說!我說,我全都說,只求嬸子別打了,太疼了!”

徐春花冷喝一聲:“寶來!”想要制止兒子。

哪知話音沒落,就聽“砰砰”兩聲,馮秀萍已經說到做到,就是兩扁擔重重砸在李寶來屁股上。

李寶來痛得“嗷”地一聲跳起,再不敢遲疑,竹筒倒豆子地把當年的事一一說了。

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自小被寵溺長大,性格十分乖戾不服管教,有次自己偷偷進了狼牙山,還連累李來娣跟他一起,被困野狼谷。

被剛好路過的米二哥出手救了。

一行三人急著下山,哪知這時之前被米二哥打傷的野狼招來同類追殺三人。原本按照米二哥的計劃,三人只需要度過一道索橋逃生就可以。

哪知李寶來個缺德的,他跟他姐姐過河之後,他竟然直接把索橋斬斷,直接斷了米二哥生路。

後來米二哥被狼群咬傷,體力不支落河。

不過也幸好如此,狼群以為他死了,水流又急,便放棄追殺。

米二哥才得以在下游被人救起來。

救起來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沿河下去尋找的李來娣。

哪知李來娣把人救起之後,李寶來卻是害怕事情敗露被人指責,就先行回家來了個惡人先告狀,說是米二哥引來的狼群,害他陷入險境。

徐春花向來心疼兒子李寶來,這一點從他的名字裏就可以知道。

叫她得知自家兒子身陷險境險些丟了性命,這還得了?

她當即就炸了,直接把受傷的米二哥扣在家裏,任他如何解釋也不聽不信,然後就氣勢洶洶地來找馮秀萍要賠償。

哪知那李寶來是個沒上過山的,三言兩語就被馮秀萍問出破綻,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而米二哥當時也因為受傷過重,救治不及時,高燒不止眼看著要不成了。

一家人害怕擔上人命官司,哭著下跪求馮秀萍不要把這事說出去,還直接當場賠了自家二姑娘給馮秀萍,說什麽馮秀萍喜歡女兒,他們就用一個女兒來換兒子前途,求她不要再追究。

馮秀萍本不想放過一家人,但是關鍵時刻,米二哥突然醒來,說了句“只要讓來娣當我媳婦,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馮秀萍這才知道原來米二哥早已經對李來娣情根深種。

在兒子的懇求下,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她將兒子趁夜接回家,李來娣也被害怕出事的徐春花連夜趕著來了米家。這就是日後被她抹黑李來娣說她自己跟著男人偷跑的由頭了。

馮秀萍沈著臉守在一邊,但凡李寶來敢說漏一點,她就是一扁擔砸過去。

打得李寶來是半點花招也不敢耍,把當初自己是怎麽害的米二哥,後來家裏人又是如何無情直接把二姐推出去抵債的事一一說了個清楚。

眾人頓時嘩然,看向徐春花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馮秀萍見大家議論得差不多,這才清清嗓子,又補道:“我那二兒子命大,後來好歹活下來跟來娣小日子過得也算是紅火。可是誰能想到就這麽一點,就又招了這惡毒婆子的眼,她三天兩頭的來打秋風不說,還到處敗壞自己女兒的名聲!”

“來來,大家夥倒是評評,這世上有這麽當娘的麽?”

“當初她到處傳說來娣不要臉,半夜偷跑出家會男人。我家老二心疼媳婦,也曾提著東西上門說想把婚禮補上,可這老婆子給臉不要臉,把人棍棒打出來,東西卻是留下。如此不要臉的行徑,讓我當場就想打上門去,是我那二媳婦心善,一心維護娘家勸住了我。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果斷上門把人打怕了,否則還讓她以為我們米家真是怕她!”

眾人頓時紛紛應和,就連素來跟馮秀萍不對付的林碧蓮也忍不住出聲:“我說馮秀萍你對同村人向來橫得很,沒想到出去了卻是這麽慫,真是瞧你不起!”

馮秀萍聞言大笑:“是!所以我也瞧我不起!今兒叫他李寶來當著大家的面說清這事兒,就是想跟大家表明一件事兒——”

說到這裏,她把扁擔往自己跟李寶來母子跟前一劃:“從此我們米家跟他李家斷無瓜葛!他如果再敢來我大山村鬧事,我馮秀萍必定見一次打一次!”

“!”

徐春花頓時怒了,努力從地上掙紮著爬起,“好你個馮秀萍,你不仁就別怪我也不義了!”

說著,她張嘴就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二兒子跟三兒子去省城是為何,還不是跟著管黑市的李三兒一起投機倒把去了!李三兒他管著黑市想脫身,我告訴你沒門兒!還有你那二兒子,三兒子,竟然還敢跟著他一起去跑省城幫人修浴室,我打聽了的,一間浴室修好可要足足二十塊錢!誰不知道他這趟進城,只怕是撈不夠是不會回來的!”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公社打報告,說你兒子投機倒把做生意!”

人群一聽,頓時再次嘩然,看向馮秀萍的目光也是驚疑不定。

哪知馮秀萍卻是朗笑一聲:“哦,你不提這茬我還忘了。你要去公社你便去,我倒還有一個狀子要打!你空口白牙誣蔑我兒投機倒把,這叫階級壓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地主小姐出身,要不是你家長工李安順娶了你,只怕你現在還在勞改呢!”

“我們全家上下,全都是赤貧農民,豈是你個地主老財想誣蔑就誣蔑的?!”

眾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出轉折,頓時都驚了。

徐春花也是驚得腦瓜子嗡嗡的,不知道馮秀萍怎麽連這事兒都知道了。

要知道,他們一家可不是本地人,是當年逃難來這裏的。因此她的身份除了她老公李安順,別的人就連她最喜歡的兒子都不知。

馮秀萍嘴角噙著笑,上前一步,湊近徐春花,又說出一句炸飛她魂的話:“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家可不是旱災逃難來這裏的,可是你受不了那改造之苦,被李安順帶著逃出來這裏的。”

“??!!!”

徐春花簡直驚呆了,沒想到就連這事她都知道。她頓時張著嘴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馮秀萍嚇完徐春花,這才皺著眉回頭看眾人:“上回我兒怎麽去的省城,想必大家也都知道。那殷家跟我三兒媳婦有舊,他家在省城想要翻修,卻找不到人手幫忙。”

“不瞞大家夥說,這殷家確實是厚道的好人家,他們知道咱這兒遭了災,又心疼我三兒媳婦懷著孕還要上班掙錢養家,就主動提出說要請我三兒他們幫忙,還說幫他們翻修完之後就給二十塊錢工錢。這事我們可是早就在大隊報備過的,這鄰裏幫忙給點勞苦費,怎麽就算是投機倒把了?”

這話卻是米衛國上省城之前大家就提前想好的說辭了,反正就說是給人幫工,然後給二十塊錢工錢。至於到底幫幾家工,這點只要他們不說,誰又能知道?

馮秀萍叉著腰,氣勢如虹地指著徐春花的鼻子罵道:“哼,我看,這只怕是有些惡婆子為了訛錢,慣用的手段罷了。先給人扣一頂大帽子,再來敲一筆!”

“可惜呀,我可不是我那善良的二兒媳,事事遭人拿捏!今兒就算我們一起鬧到公社,我馮秀萍也還是那句話,我兒子們是去給殷家幫忙,幫完忙給二十塊錢辛苦費!試問你們平時哪家打個棺材,造個家具不給人給點辛苦費的?就這點事就值當給人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我看是有些人紅眼病紅到眼睛滴血,連是非曲直,親疏遠近也不顧了,反正這事兒她之前也不是沒幹過!”

馮秀萍三言兩語就把徐春花的威脅消彌於無形,再加上之前李寶來的招供,徐春花一家人有前科在前,大家頓時就信了馮秀萍的說辭,覺得這是徐春花為了訛錢給人扣上的大帽子。

頓時就有人在人群裏大喊:“馮嬸子別怕,如果有人舉報,我們全村人都可以給二哥做證!他不是投機倒把!”

“對,不是投機倒把!”

“幫個忙,給個辛苦費而已,況且米二哥這一趟去得這麽久,二十塊錢也是掙得的!”

“對!可不能任由別人誣蔑,不然照這樣,我們全都要被抓起來批.鬥了!”

“就是!”

……

最先開口的是陳柱,他向來跟米家兄弟交好,此時也是第一個出言想幫。

有了他開頭剩下的人也紛紛開口,說是會幫忙做證。

徐春花一見大勢已去,又有把柄在人手裏捏著,頓時臉色灰敗,拖著兒子就要逃回家去。

哪知她想走,馮秀萍卻不肯放過她,扁擔一攔就把人攔下了。

“慢著!”

馮秀萍一出手,李寶來就是嚇得“嗷”地一聲縮到老娘身後瑟瑟發抖,他實在是被馮秀萍剛剛一頓胖揍給揍得心膽俱裂。

馮秀萍虛著眼睛盯著他,似笑非笑:“還有件事,咱可得當著大家夥的面再次說清楚。”

李寶來抱頭鼠躥:“說說說!我都說!”

馮秀萍:“前兒你上我二兒媳家要錢要糧,她到底給了沒給?”

既然要算賬,那她就得一筆筆一項項給人算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想給那些惡人一絲可趁之機。

李寶來心裏一慫:“我……給,沒給……”

馮秀萍冷哼一聲:“到底給沒給?你自己來的,東西給沒給你不清楚嗎?”

李寶來頓時嚇得眼睛一閉,大聲道:“給了給了!給了一只兔子,十個雞蛋,還有十斤粗糧!”

——跟之前李來娣說的數目一模一樣。

徐春花一聽頓時怒了:“你不是說沒給?你前兒可是兩手空空回來的!”

李寶來慫噠噠:“給了,確實給了。”

徐春花簡直氣死了,揚手就是一巴掌又舍不得落下去:“那你還說她罵我們貪得無厭?”

李寶來正要“嗯”,哪知斜眼正巧看到馮秀萍冷冷盯著他的嘴巴,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要敢亂說一個字,我就打斷你這滿嘴狗牙。

他頓時嚇得說了實話:“二,二姐她啥也沒說,她就說叫我們先省著用,等過些日子二姐夫從省城回來,可能能再給我們湊點!”

徐春花:“……”

“那你那些東西呢?!”

馮秀萍抱著胳膊好整以暇,涼涼地跟著問:“對啊,那些東西呢?”

李寶來:“沒,沒了。”

“怎麽沒的?”

徐春花奇了,那些東西可不是小數目,咋還能說沒就沒了呢?

李寶來這會兒已經破罐子破摔,索性一口氣把所有真相全說了出來:“賭,賭輸了!然後跟我說親的姑娘也沒了!她嫌我賭博,不想跟我了!那些彩禮全是我騙您的!因為我欠了賭資,就、就想著騙您湊彩禮,然後把賭資還了!”

說著,他“撲通”一聲跪到徐春花面前:“媽!媽!求您了,救救我吧,他們說如果我一周內不還錢,就要打斷我的腿!”

徐春花心下冰涼一片,眼前白花花的不停有白光閃過,然後她顫巍巍地問:“欠了多少?”

李寶來焉兒頭搭腦:“五、哦,不今天應該有六十了。”

“啥?!”

徐春花目眥裂,高叫一聲:“六十?!!!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然後眼睛一翻就要往後倒。

哪知馮秀萍眼疾手快,用扁擔一把撐住她,然後重重在她人中一掐,生生又把人掐醒:“我說徐春花,你要昏就給老娘我滾回家去昏,可別昏在我這裏再訛上我們!”

徐春花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想昏又昏不過去,生生被氣得臉如金紙,一直拼命倒氣。

馮秀萍扁擔一揮,指著李寶來:“還不背著你娘滾!休想再訛我們半分!!!”

李寶來頓時嚇得一個激靈,一把背起徐春花夾著尾巴喪家犬一樣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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